此后,又相繼發(fā)生了兩次抽筋事件。左腿右腿輪流抽。同樣是在半夜。一翻身的時候,突然感覺到一種力量潛入身體,像被魔鬼附了體,只覺得腿筋被輕輕挑起,整個腿開始收縮。很快,酸痛之感就到來了――是那種浸泡在一種液體中的痛――而不是刀尖上那明亮而尖銳的痛。這痛仿佛來自地獄內(nèi)部,一下子就進(jìn)入到了骨頭深處。是一種帶著喘息的、哀怨的痛。似大海的底部在抽動?;蛘?,一個龐大機(jī)器的中心在顫抖。總之,是一種略帶點(diǎn)無奈的……深處的……痛。
大約又持續(xù)了兩分鐘,這種痛漸漸淡了下去,只聽到我自己依舊在哀嚎――??!啊!……人類真是脆弱,這樣的時候,似乎除了“啊”這樣一個簡單的感嘆詞外,無法找到更恰當(dāng)?shù)脑~來表達(dá)此刻的情緒。啊――我慘烈地叫喚著。這個黑夜,只有我,我和我的孩子。我被孩子抽走了身體里的養(yǎng)料,我無法留給自己更多的養(yǎng)料?,F(xiàn)在――我的身體開始對我進(jìn)行報復(fù)。它用抽筋來告訴我――你不能對我太壞!
突然,我有種被肉體拋棄的感覺――的確,現(xiàn)在,我的肉體基本上是一堆廢棄之物,是被疼痛榨干了水分的渣滓,是隨時可以拋棄到街邊箱子里的垃圾……總之,我有種沮喪之感。這沮喪讓我對肉體產(chǎn)生了厭棄的情緒。
跟著抽筋來的是浮腫。雙手雙腳都已完全變形。尤其右手更甚。我想是因?yàn)槲业挠沂质褂妙l率過高的緣故。手指的浮腫較之腳趾更甚。似乎它們都已不再屬于我。早起之后,那一雙手?jǐn)[在了我的枕頭邊――仿佛是一雙別人的手套!大腦似乎還想控制它,但活動手指后,發(fā)現(xiàn)只有大拇指還稍顯靈活,可以觸到掌心的肌肉;其余的手指只能略微彎曲一下,而且從大拇指開始到小拇指,似乎一個比一個更不聽話――完全像是橡皮做的――并且在水中浸泡了很長時間。